2025年的成都,锦里古街的灯笼摇曳,映照着那些被霓虹吞没的旧时光。我叫唐毅,四十二岁,在春熙路边的一间窄巷律所里,熬着这份刑辩的日子。事务所的木门吱呀作响,桌上散落着咖啡渍斑斑的卷宗,墙角那盆文竹,叶子泛黄,像极了当事人眼中的疲惫。窗外,车水马龙,夹杂着火锅的辣香,提醒我,这城市总在表面繁华下,藏着多少灰色的交易。去年秋天,最高检的报告刷了屏:全国刑事案件结案率超98%,但合同诈骗类翻了20%,中小企业主成重灾区。辩护律师的角色,从“救火队长”变“拆弹专家”——证据链往往是层层叠加的合同复印件,你得从一笔模糊的尾款里,抠出真相的脉络。刑事诉讼法第五次修改草案,正卡在审议关口,学者们在成都的法学论坛上吵翻天:要不要给律师“电子证据冻结权”?在诈骗案里,这话如救命稻草,却遥遥无期。谁敢说一纸白条,不是铁证如山的枷锁?
故事从老孙说起。他四十八岁,成华区一家小五金厂的东家,脸膛黝黑,手上老茧层层叠叠,像被砂轮磨出的年轮。2025年夏,一单出口订单,把他拽进深渊。孙厂从义乌供应商老王那儿进货:一批不锈钢管,合同上白纸黑字,价款五十万,交货期两月。老孙垫资生产,赶在双十一前发往东南亚,谁知货到买家那儿,检验不合格——管壁薄如纸,锈迹斑斑。买家退货,老王卷款跑路,留下一堆空头支票。警方介入,卷宗直指老孙:合同上有他的签字,微信里还有“货已验收,尾款打来”的聊天。罪名:合同诈骗罪,依《刑法》第224条,起步五年。媒体一炒,老孙成“黑心老板”,厂里工人散伙,媳妇小红守在看守所外,抱着账本哭:“毅哥,他就是想多接单养家,哪敢骗人?”
我接手那天,成都的雾霭笼罩春熙路,雨丝细密如针。老孙的儿子小杰,二十出头,背着双肩包赶来,眼睛红肿:“唐叔,爸的厂子停了,我们家就指着他……”第一次会见,老孙隔着铁窗,声音粗哑如砂纸:“唐律师,那货我验过,合格的!老王换了批次,支票是假的,我急用钱才签……”他的拳头,攥得青筋暴起。我没急着安慰,而是摊开平板:“老孙,细说那批货的物流单、检验报告、微信时间戳?供应商的营业执照,查过没?”刑事辩护的开局,便是链条的拆检。《刑事诉讼法》第40条的调查权,在今年两高两部的指导意见中,被拓宽为“数字取证优先”——诈骗案尤其,律师可申请区块链溯源合同。 我火速申请调卷,翻出那份微信截图:尾款聊天,时间是凌晨两点,老孙的回复“尽快”,却漏了前文“货样有问题,换批?”。够了,这就是隐秘的裂痕。
老孙的案子,像极了当下合同刑事的缩影。2024年,全国此类案超1.5万件,中小企业主占七成,多陷在“明知虚假”要件上:你说不知情,签字一落,就成共谋。辩护三板斧:一,主观要件——诈骗须“非法占有目的”;二,客观证据——合同真实性得锁死;三,程序把关——非法扣押排除。认罪认罚从宽,本是捷径:签字减刑25%,但老孙的笔录,审讯跨夜十小时,凌晨签的“自愿”。我申请排除,依第121条,意志力崩盘存疑。检察官眯眼:“唐律师,合同签字铁证,微信‘尾款打来’二字,够明知。”我回:“明知?上下文呢?货样互换,物流盲区,谁担保不是老王的把戏?”
庭前追击,是雾雨中的长跑。我开车去义乌,空气中一股金属的涩味。走访老王的旧厂,尘土飞扬,工人摇头:“王老板早卷了,那批管是翻新货,他常这么干。”我们复核物流单:货车GPS显示,中途停靠两小时,无监控,但有第三方仓储记录——老孙的货在A仓,老王的假货从B仓调包。2025年最高法《关于办理合同诈骗刑事案件解释》,明文:间接证据须排除“第三方干预”。 我还挖出银行流水:老孙的五十万垫资,从自家积蓄转出,非“非法占有”。微信“验收”?语音备份显示,老孙说“样品OK,正品再议”,老王回“没问题”。这链条,一拉就断。
开庭那天,成都市中院人头攒动。公诉人列阵:合同、微信、支票铁三角。第一个证人是买家代表,越南口音重:“货锈蚀,孙老板骗人!”交叉询问,我递上仓储报告:“先生,物流单对得上吗?A仓到B仓,调包痕迹呢?第55条,证据须完整链。”他支吾,汗珠滚落。辩护的门道,在于不咆哮,而是层层剥茧。会计专家出庭,用Excel模拟流水:老孙的资金路径清晰,尾款拖欠系老王赖账,非诈骗。法官翻页,空气中辣香隐约飘来,像成都的韧劲。
午休,我溜到法院小馆,点碗担担面。雨停了,阳光斜刺,脑海闪回首案:十年前,一个小商贩涉嫌假发票,证据是张复印件。我挖出打印店的IP,换来无罪。那时辩护率不足70%,如今2024年一审超110万件,律师介入破96%, 但无罪率仍卡在0.04%。 修改草案中,专家在论坛直言:第五次修法须“中小企业豁免条款”,让轻罪从宽。 下午,公诉播放审讯视频,老孙低头签字,声音疲惫。我暂停:“看时间戳,超八小时——非法证据,排除!”法庭静默,公诉人脸色如煮熟的牛肉。
量刑陈词,是心的拉锯。老孙无前科,系被骗,且已追赃三十万。依《刑法》第224条,情节轻微可缓;自首从轻,加认罪认罚。但我陈词:“法官大人,这不是诈骗,是供应链的暗伤。2025年,合同刑事化本护市场,却若证据模糊,便砸碎小厂的脊梁。辩护求真相,非包庇。”我递上整改方案:老孙愿回厂做诚信培训,帮同行避坑。小红在旁听席,小杰握她手,泪光闪烁。公诉反击:“从严治企,从重。”但链条已碎:主观无“占有意”,客观调包明,程序有瑕。
宣判前夜,我沿锦里闲逛。灯笼暖黄,像合同的红戳。老孙媳妇发微信:“毅哥,他说想吃串串。”那一瞬,法典的严苛,融进家常的烟火。次日,法槌落:“被告孙某,罪名不成立,释放。”法庭外,阳光洒巷。老孙抱住小红,声音哽咽:“唐哥,我厂子有救了。”
出狱后,老孙重启五金厂,专攻出口质检,已签三单大货。他常约我去火锅店:“那年微信截图,像场辣雾。但你教我,真相总在细节。”我笑:“老孙,刑辩如煮汤,慢火方鲜。”这案子,让我反思:2025年,数字经济法修订推“合同AI审核”, 辩护工具升级。但诈骗案起诉涨三成,律师得跟上:区块链溯源、大数据比对。
回首,三点体悟:一,主观要件如影,须光探方现。二,数字证据是底线,一丝篡改天翻。三,人性是调料——合同冰冷,故事入味。律所新徒弟小李问:“唐哥,诈骗辩护辣吗?”我指窗外车流:“辣,但如这成都,辣中带甜,方回甘。”
2025年,刑辩不再独行。它嵌进市场链:公安初查、检察把关、法院裁判、律师纠偏。愿更多老孙,从虚假裂痕中重铸。法律,不是白条,而是灯笼——照亮交易,温暖信任。




